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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，我們獲香港中文大學頒授榮譽學位，的確是一項極大的殊榮，謹向中文大學致謝。這個學位，在我們眼中，就像經歷幾年大學生活、然後考試及格、贏得的學位一般珍貴。考試並非樂事，但大學生活卻有趣得很。因此，我們今天沒讀沒考，輕輕鬆鬆即取得學位，可謂有得也有失，在座其他畢業同學不必羨慕。我們獲頒榮譽博士學位，證明我們獲得重視，這本身已是個極大的獎勵。而對我個人來說，獲得中文大學重視，尤其值得高興。中文大學現在已成為我的母校。 今天的畢業典禮殊不尋常，因為大學新任校長的就職典禮也同時舉行。中文大學歷任校長對大學都有不凡貢獻，那是大學之福。劉遵義校長定可把這個傳統延續下去。我們得以出席校長就職典禮，更感榮幸。 我們有些人一生都在大學裏生活。用我本行的經濟學術語，我們會說這表現了一種偏好。學問是如此的引人入勝，使我們欲罷不能。也許，今時今日，宇宙之大、品類之盛，我們不能盡知；一般人明白的事情，我們也不可能全都明白，然而我們不妨努力嘗試。各位畢業同學，你們已經嘗到了求知的滋味，你們之中不少人還會繼續進修，我希望各位以後都不廢學習，無論是艱深還是淺易的課題都要學。我只是擔心，你們會忙起來，忙得無法再進修，再探索。請聽我一句忠言：不要太忙。那不容易，忙碌工作，可以多賺錢，但這樣的生活並不美好。 塞繆爾．約翰遜是著名的字典編纂家。他撰寫的字典，是第一本稱得上滿意的英文字典。他只在牛津大學讀了一年，就因父親去世，學費無著，因而輟學。十八世界的牛津大學並不很有名，但約翰遜最引以為憾的，就是在校時間太短，以及沒有取得學位。多年後，牛津大學授予榮譽博士學位。從此世人就稱他為約翰遜博士，而他也十分珍惜這榮銜。約翰遜博士的字典不乏諧趣，例如把「字典編纂員」解作為「不會為禍的苦工」。他一生孜孜不倦，但並沒有過度忙碌，還有大量空閒時間，廣交鴻儒，談笑往來，這就是鮑斯韋爾博士記下的精采言論。約翰遜博士學問既深且廣，可作世人模範。也許，苦工可以幫助你取得博士學位；我希望這學位至少能夠證明你不會為禍。 戈弗雷．哈羅德．哈代是劍橋大學的著名數學大家，寫過一本《一個數學家的辯白》，在書中自言有一大優點，就是不會為禍，因為他專攻純數學，成就在於美，在於知識，而無應用可言。值得一提的是他認為一般而言，「不為禍」已是無以上之的了。我最初兩個學位都是數學學位，而且專攻純數學；但我冒著為禍的危險，第三個學位修習經濟，而我還以經濟為業，這是各位都知道的。 治經濟，為禍的程度可以很大。不過，我認為無數的業餘經濟學者比專業經濟學者為禍更烈。我的第一篇論文，是和尼可拉斯．卡爾多合作的。他是匈牙利人，和另外幾位匈牙利人一樣，做了英國貴族。卡爾多以周遊列國提供稅務意見知名。一般而言，某地政府若經勸導採納了他部份意見之後，該地幾乎就會鬧革命。當然，能夠對世界有點影響，也是頗為愜意的。現在，各位畢業同學離開學校，走入社會，必須思考自己對社會要有什麼影響：那影響可能是你始料不及的。我發覺，一旦建議加稅--譬如香港就該如此--便會大失人心。因此我從事經濟一輩子，還獲頒這個學位，實在可欣可慰。其他幾位榮譽博士學位領受人，則是實至名歸。 謝謝香港中文大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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